加密货币玩家新天堂 萨尔瓦多想成为比特币的世界首都

艾瑞克・葛瑞尔（Eric Grill）坐在一栋五彩缤纷房子的露台上，当他描述比特币在萨尔瓦多的前景时，附近热带鸟类的叫声把他的声音盖住。葛瑞尔是个黑发蓝眼的美国男子，对附近的环境有点不耐烦，「这里就像是丛林，」他说。「来这里生活需要做点调整，但我已经在这里待一个月了。而且我打算长期待下去。」

几个星期以前，葛瑞尔在迈阿密举行的一场比特币会议上，听到萨尔瓦多总统纳伊布・布克勒（Nayib Bukele）的宣示指出，该国将会采用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葛瑞尔一开始还把这当成是政客的吹嘘般不屑一顾，但萨尔瓦多在 6 月 9 日确实通过立法，实践前几周布克勒的承诺，葛瑞尔随即收拾好行李，来到这个中美洲国家。尽管房子内部网速很慢，也没有热水，但他仍乐观不减。

身为 Chainbyte 的执行长（Chainbyte 是制造比特币自动柜员机的公司，可以把美元换成加密货币，也可以把加密货币换成美元），葛瑞尔决定把公司的生产基地从中国搬到萨尔瓦多。「我们在中国遇到很多运输问题，」他说。「我们的机台要改由萨尔瓦多出口到美国，但我要把很多机台留在这里。」他预期，随着比特币法律 9 月7 日在萨尔瓦多生效实施，这里对机台的需求会成长；而他也已经收到几家当地银行的询问。

布克勒支持的比特币法律，却遭到世界上所有金融机构的怀疑和担忧，从世界银行到国际货币基金都是。比特币的高波动特质，从 4 月达到 6 万 5000 美元新高暴跌到 6 月底时只剩3 万美元，被批评为金融灾难的祸源。

倘若比特币成为萨尔瓦多货币，公民将能使用这种在几个小时内就贬值的货币缴税，若贬值形同把政府的金库抽干。投资人对萨尔瓦多政府债券的信心将因此破灭。反贪腐专家则担心，当地帮派将和国外帮派将利用政府信托基金交换来源可疑的美元和比特币（萨尔瓦多的另一种法定货币），确保洗钱成功。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群人对布克勒的新政表态支持，就是比特币玩家。

39 岁的布克勒年轻、蓄胡、衣冠楚楚，时常出现在网络上的各种迷因图，总把身材维持得很好，以迎合各种目光扫射。自从他在迈阿密做了宣示，就成为 Clubhouse 上面比特币Podcast 和英语加密聊天室的常客。在他激起大众对加密货币的兴趣后，他也巧妙用比特币创造炒作公关议题，宣布任何准备在萨尔瓦多投资3比特币（以 6月30 日价值估算约 10万美元）的人，就可以立刻得到永久居留权，而且用比特币赚的钱不会被课税。

在中国打压加密货币之下，布克勒还指出，萨尔瓦多的火山将提供比特币挖矿所需的廉价地热发电能源。这种对火山能源的大肆吹捧，在具有魅力却又像恶棍般的荣耀注定持续下去。现在一堆比特币企业都在推特的自我介绍里使用火山图释，加上萨尔瓦多的国旗。

萨尔瓦多宣传声势的高点，是在 6 月中旬时邀请约 30 位比特币企业家到该国访问，并会见政府官员。带领这 30 人代表团的是布洛克・皮尔斯（Broke Pierce），一位有点臭屁的前童星，如今成为加密货币的投资与倡议者，去年以支持科技的姿态角逐美国总统大选。（在他参访萨尔瓦多以前，皮尔斯才因为在推特上发布一则报导被嘲笑。这则报导来自西班牙文媒体《长岛报》头版，内容和他这趟考察行程有关，但报导后来却在在线版找不到。最终这则头版报导以「特别版」的形式出现在在线档案区。）

皮尔斯指出，他对萨尔瓦多政府推动比特币的作为印象深刻。「这个政府非常具有创业精神，」他说。「他们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工作。」他也说正在萨尔瓦多筹办一个「大型会议」。

萝伦・毕瑟尔（Lauren Bissell）过去曾是剑桥分析的员工，后来成为区块链和比特币企业家，也是这次皮尔斯参访团的成员。她也表示在参访行程中，对政府官员「印象深刻的程度超乎想象」。

然而，毕瑟尔也承认，萨尔瓦多发展比特币的蓝图野心十足。「将会有很长时间不能睡觉，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说。「但我认为萨尔瓦多会成功。」

虽然比特币法律生效的日子只剩 70 天不到，但让加密货币成为法定货币所需的具体细节却还是像海市蜃楼一样。

Athena 这家公司原本计划在萨尔瓦多安装 1000 台比特币自动柜员机（但后来在推特上被布克勒挑战，希望增加为 1500 台），但现在只打算在初期只装 14 台，显示把火山图释变成现实，让火山帮助比特币挖矿也需要时间。

「萨尔瓦多看来具有丰富的地热，而且至少在目前有着对比特币友善的法律环境，」加密货币挖矿公司 Luxor 业务发展副总裁艾力克斯・布拉莫（Alex Brammer）表示。「但提供完善基础设施需要好几年。」甚至连比特币法律看起来也还没走完立法流程：想重新起草全新的货币体系，却只用 2 页纸和 16 个条文匆匆刻画，这就是为何萨尔瓦多预期很快将会发布更详尽法规。

布克勒真正想打的算盘是什么？最常被重复提到的是，比特币将为「没有银行账户的人提供银行金融服务。」这种陈腐的口号通常是空谈，但在这里可能有点价值，因为萨尔瓦多有70% 人口确实没有银行账户，或是无法有简单的支付工具。

照这样的思路来看，一个由政府所支持的比特币钱包，当成手机的 App，可能会提供更方便、更低佣金的媒介让海外的萨尔瓦多人把钱汇回。萨尔瓦多北部滨海小镇 El Zonte 过去曾经运作一个小型的比特币计划，在当地取得一定程度成功，并提高当地经济运作效率，不仅备受赞誉，还成为布克勒推动比特币政策的灵感源头。

这样看来，布克勒是个思考前卫的独行者，运用具有解放阶级特质的技术，让萨尔瓦多民众从过去因受限金融机构不足而引起的贫困状态中得到救赎。

然而，这样的叙述有问题。有人指出，要使用这种比特币钱包 App 得先上网，但萨尔瓦多只有 45% 人口能上网。总部位在危地马拉的中美洲财政学会（ICEFI），是专注于财政研究的机构。首席经济学家里卡多・巴瑞恩托斯（Ricardo Barrientos）预测，比特币将被视为一种「弱货币」，雇主储蓄时会用相对稳定的美元，但在支付工资时会用波动程度较大的比特币。

「这种阶级分化，可能触发社会对立——这是灾难的根源，」巴瑞恩托斯说。他和其他学者为中美洲财政学会合写关于比特币的报告指出，让比特币成为法定货币，却没有任何反洗钱的配套方案，政府此举是鼓励打造另一个平行于一般货币的市场，透过「不透明的操作」达成「某种类型的比特币收购或投资」。

巴瑞恩托斯预计，在国际金融机构与身边顾问的压力下，布克勒将在 9月7 日以前知难而退。如果这件事没发生，巴瑞恩托斯希望比特币不会在萨尔瓦多人流行起来。「最好的情况是，没有人使用比特币，而每个人持续使用美元，除了一些毒品交易以外，」巴瑞恩托斯说。「希望会有自然而然的借记币化（debitcoinization）。」

就像其他评论家一样，在布克勒危险的噱头下，巴瑞恩托斯对此计划感到悲观。总统因为和贪腐官员的关系，以及对司法机构的威吓而备受批评。对巴瑞恩托斯而言，布克勒对比特币的拥抱只是一场「政治秀」，目的只是为了要炫耀「他几乎可以通过任何法律。」

看待这问题的第三种方式介于「把布克勒当成天才」和「把布克勒当成像罗马帝国暴君尼罗」的争辩。简单来说，布克勒喜欢媒体讨论声量。中国对于比特币挖矿的镇压（截至2021年4月止，超过 60% 都发生在中国），让加密货币世界摇摇欲坠。

在美国，比特币正面临被监管的考验，因为从伊隆・马斯克（Elon Musk）到参议员伊莉萨白・华伦（Elizabeth Warren）都在谴责比特币技术对能源的消耗和前在的犯罪行为。比特币需要一座安全的避风港，随之而来的是萨尔瓦多，准备好成为这个角色。不管是否萨尔瓦多没有银行账户的人最终是否开户，如果布克勒打算让加密货币产业在萨尔瓦多化暗为明，他可能会想办法达成让自己满意的成果。直到最近，萨尔瓦多还以全球最高的谋杀率而闻名，但现在却成为有远见的比特币试验场。有趣的是，不管是毕瑟尔、皮尔斯，还是葛瑞尔，都对萨尔瓦斯的犯罪与帮派暴力毫不担心。

「犯罪问题无所不在，特别是暴力犯罪。在我竞选总统期间，你可以看到我对刑事司法改革的一些想法，」皮尔斯说。「解决这些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创造机会与经济繁荣。」

值得怀疑的是，在萨尔瓦多的海岸上出现一车车讲英语、懂比特币技术的人，是否一定会让萨尔瓦多人开心。皮尔斯在 2018 年启动自己的倡议，在被飓风侵袭的波多黎各建立加密货币中心，却引起当地人士不悦。但萨尔瓦多可能只是一连串相对贫穷小国的第一个，他们正在争取一群不见得容于其他地方的加密货币菁英。

上星期，巴拉圭「数字资产」法案正在审议流程中，就有传言指出巴拉圭将把比特币视为法定货币，但随后遭国会议员否认。巴拿马也正在制定自己的法案。据巴拿马数字区块链商会共同创办人阿尔多・安帝诺里（Aldo Antinori）说法，该法案可能不只聚焦比特币，而且会「更广泛」也更「具有包容性」，把其他加密货币都涵盖进来。

皮尔斯声称，他已经成为很多在研究比特币机会的领导人首选，正准备接他们涌入的电话。「巴拿马、巴西、尼加拉瓜——半个拉丁美洲，几乎是半个——都在研究比特币。」「今天早上我才在跟另一位总理通电话，」他说。「看起来萨尔瓦多已经引起连锁效应。」